她的生活也无聊太久了。
家庭作坊的石雕厂每年客源稳定,从北方来的客人很少。
年底结算也免不了和客户扯皮,年复一年都在干一样的事。
卢椋在接手厂子之前预设过这样的未来,她尝试跳出去,从时间缝隙里抠出自己的爱好,延续大学时期的手工。
但一个人和一个厂子还是不一样的。
很多时候累得她无从思考,醒来就是干活,只能安慰自己还在玩石头。
做生意的千凿万刻是为了糊口,做喜欢的石头千凿万刻也能糊口。
糊口也不是一张口,总是会疲倦的。
她看孙捡恩来回走动,被青草打湿的裙摆和沾了泥泞的鞋都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。
孙捡恩像是一只误入石林的蝴蝶,注定要回她的花丛去。
要是能留久一点就好了。
这样的想法很危险,卢椋一笑而过。
她知道不可以,有些人也沾染不得。
哪怕孙捡恩的目光充满好奇,令人喉间生津,蠢蠢欲动。
“卢师傅,这个可以做成中间是三块碑的吗?”
孙捡恩的长发披在肩上,倾身看卢椋的时候很像电影的一幕。
她的漂亮似乎同学都知道,卢椋见过视频下孙捡恩本校同学的聊天。
说孙捡恩目中无人。
也有人说她跳舞有形无神,不懂感情的人有什麽资格觊觎首席的位置。
怎麽看依然前途无量。
怎麽前途无量的人非得在自己妈妈们的墓碑里加上自己那一块。
她都不辩解是自己的女朋友会不知道同性恋什麽意思?
怎麽看她两个妈妈都不是普通朋友。
卢椋说:“从封建的角度上我的回答是不可以。”
似乎觉得封建这个词不好,卢椋换了个说法,“传统文化。”
“数字也很重要,三在我们这不适合。”
孙捡恩:“那为什麽一个人是单数也可以?”
什麽目中无人,我看她就是个爱找茬的犟种。
卢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绕着手指玩,“你就非得掺和进你妈妈们的墓碑里吗?”
孙捡恩看了这座很气派的墓碑参考看了半天,“可是我只有她们了。”
卢椋:“以後和你的结婚对象合墓住在她们边上也可以啊。”
“两个骨灰中间给你留个空的,你妈妈们活着的时候没在一起,死了你还要预制自己做个电灯泡呢。”
她说着说着还笑了,“看出来你没谈过了,一点礼貌都没有。”
孙捡恩无法反驳,秋风冷冷地吹过她的发丝,也扫过卢椋的额发,她忽然不甘示弱,问:“你就谈过了?”
卢椋:“我如果有人喜欢也没时间谈。”
“都不合适。”
後四个字显得她很有故事,目光更令孙捡恩好奇。
孙捡恩问:“那你以後和喜欢的人合墓吗?”
卢椋:“有没有都是一回事呢,不用这麽早考虑。”
狗尾巴草在她手上变成了一枚手镯,女人常年做石雕的手粗糙,骨节也大,却有种原始的漂亮。
“所以我说你不用留着你自己的位置,万一以後你改主意了呢?”
“人很善变的,去年和今年的想法都会天差地别。”
卢椋动作熟练地掰了一根狗尾巴草一边说。
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,白净的客户示意她给自己做一个。
她玩草很有经验,很快给孙捡恩编了一个狗尾巴手镯戴上,“你再考虑考虑。”
孙捡恩:“那就合墓,不加我。”
卢椋:“这麽快决定了?”
她笑着开了句玩笑:“看来你也不确定自己以後是不是……”
孙捡恩问非所答:“你喜欢的人为什麽不和你谈恋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