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来就好,”林西柳一抹眼泪,“早知道当官那麽苦,当初我们一家子就不该到京城来!”
徐辞言哭笑不得,又觉得有些窝心,从读书到现在,林西柳从不求他有多大的学问,只求一双儿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。
“我保证以後不会这样了。”
徐辞言笑笑,慢慢走下去想和林西柳站在一处,林西柳怕他不舒服,压着人回房里躺着。徐辞言给她讲宫里发生的事情,听到江家满门被罚,只等吏部案一查明,江伯威必被问罪处斩的时候,林西柳面上大快。
“他那是活该!”林西柳痛骂出声,对于这麽个便宜爹,她只有着纯纯的厌恶。
徐出岫跟着司三娘子进来,亦是十分畅快,只是她想得多些,有些犹豫,“哥哥,四司共查……会不会让江伯威钻了空子。”
“不会,”徐辞言摇头,笑容意味深长,“杨阁老任工部尚书,又为纯臣,自然懂得陛下的意思,而禀笔太监童钲身为内侍,和百官们隔着一层,起的不过是一个监督作用。”
“御史廖浩明刚直,而指挥使冯柒油滑,”徐辞言有心提点,取了张白纸垫在小箱处写下四人的官职,“买官钱这种油水,不可能只有江伯威一个人捞,两个侍郎铁定也没少下手。”
“蔺家权大势大,除了江伯威必然他贪得最多。”
徐辞言点点纸面,“贪得多了,他必然要想法子脱罪。杨敬城丶廖浩明皆不成,童钲又起不上什麽大用,他要下手,只能想法子撬开冯柒。”
徐出岫本就聪明,这些年也被徐辞言带着见过不少,当下拧眉,“可冯指挥使该是最不能撬开的那个,喉官衙乃亲卫,他依附皇权,何必要做这种事情。”
徐辞言摇摇头,表情里有几分奇异神色,“陛下夺嫡登基,过于顾念旧情又过于不近人情。
他身居高位久了,择利行权间反倒忽略了下位者不是器物,也有自个的喜怒哀乐。”
“冯柒想退,但他早些年得罪人太多了,贸然一退反倒会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徐辞言看了看小姑娘若有所思的表情,“是以,他要找个能在之後护住他的人,陛下不可能,那便只有蔺党了。”
当然,徐辞言心底揣摩,冯柒不可能傻到贸然相信蔺家保他的鬼话,到时候他一退无权力在手,蔺家想做什麽不是易如反掌?
他手里必然还握着蔺家的把柄,并且能够直承天听。
那把柄足够让蔺家舍弃之前所有恩怨,不敢害他,反过来还要护他。
徐出岫离朝堂还是太远,她皱皱眉,关心起另一件事,“那吏部的事情,蔺侍郎会不会连着冯柒把所有罪都推到江伯威那去。”
虽然她也挺想这个“外祖”早些下地府去,但哥哥在朝为官,经过这事,徐出岫也不希望这个个敌人好端端地乱蹦。
徐辞言断言,“不会。”
禁书一事,乾顺帝固然有要借事发挥的意思,但他还不至于就这麽想要徐辞言的命。
三十仗,监刑官鸿喜和冯柒。
有紫玉在,鸿喜又是人精,不可能下死手,而冯柒乃乾顺帝亲自选出来的利刃,知晓这人是个有脑子的,乾顺帝自然以为冯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。
是以,按他的预期,两个监刑官放水的情况下,徐辞言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,但绝不会有性命之忧。
“冯柒那一仗,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什麽意图,”说起自己挨罚的事情,徐辞言面不改色,“乾顺帝自然也会疑心起他。”
“他是想退,不是想死,吏部案冯柒绝无可能会照着蔺家的意思走,反倒会把脏水往蔺家身上泼,必须让陛下看到,他忠心,且有用。”
“哎,”徐出岫叹息一声,“当官真不是人干的活。”她想了想,又高兴起来。
“好在江伯威是死定了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心头大快。
徐辞言看着手里写满字的纸,心底又冒起另一桩事来。
刑部丶大理寺皆主刑罚,吏部一案,乾顺帝不交给他们审理,也是迫不得已的事。
蔺次辅乃刑部尚书的座师,虽然不甚亲近,但也要避讳一番。而大理寺卿虽然独立,但其人讲究四不得罪三不沾,让他来查,只怕是查到明年都查不出来。
蔺党蔺党,蔺家几代下来,门生故吏无数,早已成为门阀一般的存在。
“叩叩——”大门被推开,司三娘子把药熬上,又去弄晚上的药浴去了。林西柳亲自去取了药端给徐辞言,并不知道兄妹俩方才说了什麽。
“言儿,”她把药吹凉,“快中午了,你不舒服就别到外头坐着吃了,想吃什麽娘给你端到屋里。”
徐辞言仔细想了想,“想吃粽子。”
“?”
林西柳现在听见粽子两个字都发抖,只觉得这端午不愧是纪念死人的节日,实在是晦气,恨不得把家里粽子全丢出去。
徐辞言眨眼笑笑,眉眼可怜,“不吃宫里送来的,想吃娘包的。”
“哎,”林西柳无奈叹息一声,“好吧好吧,只不过少吃些,糯食吃多了怕对伤口不好。”
她拉着女儿擡脚准备出去,就见林日瑞一脸苦大仇深地跑过来,“老爷,宫里御旨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