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传来赵德全的呼唤,季远安停下脚步,回头望去。
"陛下口谕,明日早朝后单独召见,商议北境防守之事,统领许是要出征平叛了。"
季远安拱手应下,却在转身时又顿住了步子,忍不住问:“公公可知桑良娣如今的伤势如何了?"
赵德全面露难色:"这……陛下只说,若良娣醒了就送回清梧院,只是要撤了清梧院所有的奴婢,俸禄缩减。"
撤了奴婢,缩减俸禄,那清梧院……和冷宫有什么区别?
季远安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剑柄。
他声音发紧,"劳请公公转告陛下,桑良娣的伤如果不好生养着生了溃烂,那只手一定保不住……"
"季大人!"赵德全急忙打断,"您这是何必呢?陛下这一次是真的很恼怒,若不是还念着旧情,清梧院那一群人恐怕早就去见地府老爷了!"
季远安听完,又沉默了,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。
他认识的祁蘅不该是这样的人。
赵德全回去了,季远安却还站在宫墙下,望着乾元殿的方向。
他突然想起桑余曾经说过的话:"殿下心里装着天下,我只要守着他就好。"
当时说这话时,她眼里有光。
如今那光怕是熄灭了。
原来再明亮的珠子,蒙了尘也会黯淡。
季远安刚刚走出乾元殿,便在回廊遇上了新上任的户部侍郎,陆淮安。
对方一身绛紫官服,腰间玉佩叮当作响,显然刚从议事堂出来。
"陆大人。"季远安拱手行礼,目光却冷了几分,带着鄙夷的笑。
陆淮安挑眉,对他的不善置若罔闻:"季大人这是刚从陛下那儿出来?"
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远处,不甚在乎的说道:"听说那位潜逃的妃子……伤得不轻?"
季远安本来要离开,听到这话,忽然停下了脚步:"陆大人既然关心,何不亲自去看看?"
"我?"陆淮安嗤笑一声,"一个爬床的婢女,也配我……"
"陆淮安。”季远安忽然开口唤他的全名:“欺骗一个本就遍体鳞伤的傻子,感觉如何?"
陆淮安脸色微变,眉眼间顿时浮上戾气:"你这话什么意思?"
"你或许不了解那个女人,可我想告诉你,桑余曾经为了陛下可以豁出性命,她是奴婢,但她也是和陛下曾经生死相依过的人。只是辗转一生,只剩下出宫这一个心愿和活路,后来她把最后的一点信任给了你。”
“但她选错了人,那份信任被你亲手碾碎了。"
陆淮安握紧拳头:"与我无关,是她活该!若不是她,晚宁早就……"
"你妹妹说什么你都信?"季远安忽然抬眼看他,冷笑道:"也对,毕竟你们陆家,还要靠这个嫁过人的女儿重回京城。"
陆淮安握紧了拳,季远安每一句话都是在揭他们陆家的遮羞布。
可下一瞬,陆淮安却又泄了气。
他想起那日雪地里,桑余向他道谢时眼中的希冀。
当时他觉得那眼神太过刺眼,就像在嘲笑他的虚伪,没有多看一眼。
"她……谁叫她挡了晚宁的路……"陆淮安喃喃自语,随即又强硬起来,"不管如何,她始终是个卑贱的奴婢,不是吗?"
季远安深深看了他一眼,忽然笑了:"所以,你和那些伤害她的人,也没什么两样。"
说完,他就转身离去,只留下陆淮安站在漫天白雪中,胸口发闷,不知所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