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怡景堂,景春按照惯例给祖父祖母请安,又给各房长辈请安。贺老太爷问了景春这几日是非堂的功课,又问了这阵子在齐府的情况进度,景春恭敬答道:“十本草药,孙儿刚刚才学到第二本,第一本已经记熟,师父说等十本全学完,再看《本草》、《经脉》等书才更容易。”贺老太爷才笑着点头。
贺景媛被解了禁闭,二夫人向贺老夫人求情,不用再关禁闭了。她今日一身宝石青织银丝折枝花褙子,月白色暗纹花草纹样褶裙,梳了个分心鬓,戴着几朵宝石蓝绢花,眼睛红红的,像是哭过般。她闻言死死的盯着景春,而后又转头不去理会他。
众人说话间,一个婆子说着行李已经收拾妥当,该准备启程了,众人这才出府,去平安寺附近的翠玉山上的凌云寺,贺老夫人和贺老太爷因年纪大了不便登山便留在府里,侍弄侍弄花草去了。
众人纷纷登上了马车,景春与大夫人并肩坐在一侧,另一侧则坐着略微阴沉的贺大爷。随着车夫挥动马鞭轻喝一声,马蹄声清脆响起,马车嘚嘚往前跑,一路摇摇晃晃,等到了翠玉山前边的山路时,道路变得崎岖不平起来,车身随之剧烈地颠簸着。
一路的颠簸让景春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,宛如一张白纸,胃里止不住翻江倒海,那种恶心难受的感觉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,令他难以忍受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这个身体怎么还晕车呢?还晕的马车!景春心中暗自叫苦不迭,一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,一边紧紧捂住嘴巴。
贺大爷看着这场景奇道:“你怎么是不是晕啊?”景春皱着眉点点头,忽而一个颠簸,更是强行忍住了要吐出来的感觉,
他抓着贺大爷的衣角:“我要吐,等会停车父亲抱着我去呕”
贺大爷却扯回自己的衣角:“男子汉大丈夫,这点小事都受不了?自己跑着去。”说罢,便不再理会景春。
景春难受的没法思考,只得心里祈祷马车立刻停。一旁的大夫人再也忍不住,撞了贺大爷的肩膀过去,抱着景春心疼道:“母亲等下就抱着你去。”景春摆了摆手,示意不用。
好容易停车,景春第一个撑不住,冲下马车,摇摇晃晃的扶着胸口呕了几声,一旁已经下车的贺三爷看到这已经明白了,立马冲过去,拎着景春一个箭步就往树丛里跑,景春像个小鸡仔般被拎着衣服,再也忍不住,贺三爷一停下来就立马呕吐了起来,吐了几回之后,贺三爷拿了手帕给他擦了擦嘴巴,然后又拿了水给他,景春喝了几口后,又拿着薄荷叶闻了一会,才感觉好多了。
后面传来了贺景明幸灾乐祸的笑声,众人回头望去,只见贺景明正笑得满地打滚。
贺三爷一副认真的模样在那数着:“今早春哥儿吃了山药粥,还有豆腐,还有菜心,还有如意糕”景春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三叔,这会子我丢脸可是丢大了。”
贺三爷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:“不碍事,你二叔以前也会这样,等你日后学了骑马兴许就不会了。”
闹了这么一出,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休息了一会后,大家开始登山。贺景媛看着贺景春摇摇晃晃、略显笨拙的身影,不禁露出一抹轻蔑之色,随后低声冷哼:“病秧子就是病秧子,真真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。”
她这话虽然说得极小声,但还是被旁边的贺景嫣给听了个正着,贺景嫣冷冷的盯着她:“你要是想再关禁闭就大声说出来。”贺景媛这才撇撇嘴不说话。
在半山腰休息了一阵后,好容易才爬到山顶,在众人早已累的气喘吁吁的,翠玉山其实也不高,只是对于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来说,那可是比天还高的山了。
众人休息了一会,大人们开始去山顶的寺庙里拜拜,剩下的小辈们身边留了一些下人看着,自己玩去了,三夫人一脸严肃地站在殿前,紧紧拉住贺景明的手不住的叮嘱:“跟紧你姐姐和哥哥们不准乱跑,再有自己跑没影这事,我就让你一整年都不许出房门!”
贺景明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,脸上露出一副苦瓜相,只得点点头,上次出门时,因为一时贪玩,看到河边有人在钓鱼,便好奇地凑过去瞧热闹,结果不知不觉就跑得老远,把整个府邸闹得鸡犬不宁,三夫人从此看管的更紧了。
景春休息了一会儿,便去到处逛逛花圃或者绿植,看看有什么草药没有,结果现的草药基本上采摘的季节都还没到,有些都还不识得是不是草药的。
逛了半日,小筐里只摘到了竹叶还有三叶青,忽而在一旁的小水溪旁边现了一些蒟蒻,当下心里大喜,忙叫丰穗拿了襻膊系上,不让泥土弄脏袖子,今日忘了拿铲子,只得找僧人借了把铲子,当下把蒟蒻挖出来,切下块茎,每株都好些块茎,采了五六株后就不采了,又把蒟蒻栽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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丰穗一脸疑惑地帮着景春将刚刚挖出的泥土重新填回到坑里,嘴里忍不住提问:“春哥儿,这有什么好挖的啊。”
景春心情高兴,回他的话声音就大些:“前些日子师父正好教过了,这蒟蒻下面的块茎叫水田七,小溪边才有的,且咱们这上京也不多见,正好清明,这几日雨水多才能在这看到,主要外用治疮疡肿毒,外伤出血。只是这东西有毒,不可用太多,捣碎了敷或研粉调敷,适量或少量就可以了。”
丰穗听完这番解释就吓得站起身:“三少爷,既然这东西有毒,那咱还是赶紧扔了吧!”景春却是笑出来,安慰丰穗:“别怕别怕,没触碰到伤口就行了,咱们去洗洗手就好。”
景春高高兴兴的把块茎放进了筐里,笑容满面的把小筐举起来跟丰穗显摆了几下,又摇了摇身体,他的笑眼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多情,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,笑声爽朗而洪亮:“怎的还愁着脸?放心吧,你要是怕真有事,我直接把你送去齐府,叫师父救一救你,保管你活蹦乱跳的。”
说罢,便拉着丰穗朝溪边走去,主仆两人在小溪里洗了洗手,这才蹦跶着回去了。
突然间从一棵茂密的大树上只听见“嗖”的一声,猛地跳下一道身影,此人浑身血迹斑斑,尤其是那双颤抖不停的双手更是沾满了猩红的鲜血。然而,尽管身负重伤,他的动作却异常迅而熟练,带有鲜血的双手颤抖着挖出蒟蒻,用小刀利落的切下块茎,在石头上用力揉碎了,敷在了肩膀上。
说来也怪,仅仅过了一小会儿功夫,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血,此人见状,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,一想到刚才那个人说这玩意有毒,立刻丢出去,这才微微放下心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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