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仲修他没回来。”
“在大军开拔的那日,他中了蛮人的冷箭,箭上涂了剧毒,他在中毒之後很快陷入了昏迷。”
“这丶这麽要命的事,为何你们要瞒我?”
慌乱已然消弭,被巨大的丶几乎要命的心痛取代,叶采薇的眼眶涌上热泪,差一点又要站不稳,声音颤抖得快要发不出:
“他还活着是不是?他人在哪儿?”
她这才想起,自己已经有好几日不见柴先生了。
是秘密赶去为容津岸解毒了吗?
“中毒後昏迷,他随着大军一同被运了回来。”孟崛说,
“瞒着你和容安,是仲修自己的意思,他勉强清醒过一会儿,给我单独寄了信,嘱咐我一定不能告诉你们……”
“我才是他最亲密的人,就算是死,他怎麽能瞒着我呢……”叶采薇崩溃大哭。
这样悲痛的情状让孟崛颇为手足无措,这段时间他其实也备受着煎熬。
但是老友的嘱托,他不可以违背。
他哽了哽喉咙,继续说:
“三日前,我有收到他的来信,他勉强醒了一次,说他也不确定今日能否和大军一同班师,让我继续瞒着你。”
“蛮人的毒诡奇无比,以仲修的脾性,也许是他不愿意让你看到他中毒後不堪的模样,才这麽做的……但是今日,他没有回来,我知道再瞒不住你了。”
夜色凄冷寂寥,叶采薇独自一人上了马车。
出了京城,往东北方向,至容津岸养病的地方,需要不眠不休疾行三个日夜。
她必须要去见他,一刻也不能耽误。
而将叶琛托给孟崛,是她这个娘亲自私。
她想要独占他,无论容津岸的毒能不能解,她都要做那个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。
对不起了容安。
片刻不停,赶了整整三个日夜的路,叶采薇终于在第四日太阳落山之前,抵达了孟崛所说的那个小镇。
那里并不是大军班师回朝时的必经之地,想来容津岸在最後昏迷前,专门挑了一个这样不被人打扰的地方落脚。
而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小院子,门口连看守的人都没有。
小镇人来人往,无人知晓这小院子里住着怎样一个人。
更不知他的过往,他的来路。
叶采薇推开大门走了进去。
有一处斑驳的影壁,她绕过,发现院内竟是空无一人。
寂寥的阒静,只有她细碎的脚步声回响,她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快,几乎控制不住颤抖,往前,再往前走。
终于,穿过了两处门洞,倏尔听见男声:
“仲修,这样便是——”
柴先生听到了她急促的脚步,先住口,转过了身来。
夕阳下的叶采薇像一朵盛夏里的莲,被烈日炙烤,仍不改清丽脱俗,是坚韧的美。
但叶采薇的目光里却只有他身旁那个,背对她坐着的男人。
第一次见他披着斗篷,披散的墨发盖住他苍白的後颈,身形瘦了一些,因为她的脚步,微微一顿。
叶采薇想说什麽,可一个字也发不出,目光缱绻在他的身上,哽咽着,眼泪先掉了下来。
柴先生什麽也没说便离开,留下他们两个人。
容津岸在同时,极缓极缓地转过了身。
还是那张脸,她每晚都会梦见的那张脸。
但又不一样。
在夕阳发烫的馀晖里,清隽的男人浑身都被镀上了一层窄窄的金边,俊朗漂亮的眉眼深深镌刻在皮肤苍白的脸上,但细细看去,每一寸容颜都透着淡淡的乌青。
尤其是薄薄的嘴唇,几乎不见血色。
先前温谣被六皇子下毒时,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病容。
他到底中了多深的毒?眼下如何了?
叶采薇飞扑到他的怀里。
掌下是消瘦的筋肉,鼻间盈满属于他的丶熟悉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