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荒本来就是蛮荒之地,除了一些大城,大多地方还处于蒙昧期,峭魃君虞的手段虽然简陋,却能将力量挥到极限。
他的子民会像蚂蚁一样,在他的驯养下变得极度崇尚武力,掠夺和杀戳将会成为他们的信仰,人性中最凶残暴虐的一面,将充斥整个南荒。
凤清菊低叹道:“巨变就要来了。”
淡淡清光勾勒出凤清菊纤柔的身影,亭外参差的花影像梦幻般变得不真实。
子微先元忽然笑了起来,他伸出手,“可愿与先元同游姑胥的晨市么?”
凤清菊讶道:“你好像一点都不忧心呢。”
子微先元笑道:“人生于世,从来都是苦中作乐。峭魃君虞还在北砀山,我们总能抽出一个时辰观赏姑胥的晨景吧。”
凤清菊嫣然一笑,将柔软的纤手放在他掌中。
那种温软柔腻的感觉使子微先元心头一荡,鹳辛离去的忧心,对申服君的恨意,峭魃君虞野心的威胁,刹那间都变得无足轻重。
晨光中传来悠扬的钟声,无论昼夜始终川流不息的城下河道桨声荡漾,应合着岸上的钟鸣。
一艘艘载满货物的商船驰入这座巨大的城市,又满载着钱帛和货物离开。
在城下河的入口,一艘带着海藻气息的巨舟遇到了麻烦。
它巨大的船体几乎占据了整条河道,往来船只都不得不绕行。
姑胥城下河的入口形似城门,却大了数倍,单是这样的船体还可以容纳。
但这只巨舟的桅杆将近七丈,正比入口高了数尺。
此时船身已大半进入桥拱,穿着碧蓝色奇异丝料的船主正在与姑胥的官员交涉。
“那是鲛人吗?”凤清菊只听说过这个生活在海中的种族,对他们充满了好奇。
“不。鲛人跟我们很像,他们手臂上有鳍的痕迹。瞧,他们颈中那些绿色的鳞片,这些人来自更深的海洋,是能在水中呼吸的鳍族。”
“鳍族?”凤清菊还是次听说。
“鳍族往来陆上,需要两年甚至。即使走遍天下的姑胥商人也没有去过他们在海中的城市。”
“他们在争吵什么?”
“鳍族的船只要进城,但桅杆太高了。”
凤清菊道:“这也值得争吵么?把桅杆去掉一截不就可以了。”
子微先元笑道:“鳍人说,他们祖先的神灵就栖居在桅杆上,谁敢动他们的桅杆,就是鳍族的死敌。他们要求把桥上的建筑拆掉一层,那些姑胥的官员正在头疼呢。”
姑胥人的豪奢与精明,在他们的官员身上同样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即使在始终处于夏日的南方,他们也穿得整整齐齐,为的官员穿着华服,里面用了五层绣着不同纹饰的纱衣,却毫无累赘之感,华丽而又轻便。
载有深海奇珍的鳍族海船,一向是姑胥最受欢迎的客人,但此刻姑胥官员希望去掉桅杆,鳍人则要求拆掉桥梁,毫不让步。
如果只是一座桥,也许姑胥人就拆了,但这里是城下河的入口,要拆的不仅是一座桥,还有桥上的城墙、商楼、仓库甚至兵营,代价未免太大。
鳍族的船主越来越愤怒,按着腰间的武器,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。
双方又商议一会儿,忽然那名官员一声令下,几名随从跳入水中,选好方位,在船上“呯呯”凿了起来。
河水涌入舱内,庞大的船体缓缓下沉,船舷离水面越来越近。
凤清菊骇然笑道:“难道进不了城的船就要凿沉么?”
子微先元也正疑惑,鳍人出没深海,生性悍勇,为了根桅杆就要拼上性命,何况是凿了船。
眼见那名鳍人拔了刀,架在姑胥官员颈中,随时都可能斩断他的喉咙。
那官员神态从容,又大声吩咐几名。
那些姑胥人早已备好物品,十余人一起动手,将刚凿出的缺口重新堵住。
当海船停止下沉,高大的桅杆正好矮了三尺,能够进入拱形的桥门。
那鳍人收了刀,在那姑胥官员肩上佩服地搂了一把,叽叽咕咕说了一串,然后跳上船。
庞大的海船缓缓驰入河道,消失在城市下方。
一场危机就此化解。
凤清菊道:“他说什么?”
子微先元笑道:“他说那官员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姑胥人,要送给他一幅蛟皮,还请他到海中做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