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,手机亮起了屏幕。
一贯静音的手机,跳出了等待接通的界面,“周社”两个字在接听、拒绝之间,清晰可见。
李司净并没有接,也没有停步。
来电连续出现三次,都以沉默的未接结束。
他想,他知道周社要说什么……
不要独自走进山里。
不要去外公的坟墓。
他一句也不想听。
李司净在往山的北边走,沿着河流以南的地方,穿过一片茂密竹林,就能去到外公的坟墓。
那是他熟悉的地方。
熟悉到迎渡说出山北水南,他就能够立刻想到的地方。
李司净在村里取材,听了不少关于外公的过去。
也听了他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那些坐在老家院子里,枯槁得神志不清的老人,即使口齿不清了,仍会去骂:“李铭书不是个好东西,他留在村里就是害我们的!”
因为外公的墓地选在敬神山极阴的地方,在老人眼里,给这座偏僻破落的村子,带去了晦丧的阴气。
当时李司净麻木的听着,仍是仔细的记录了下来。
又在《箱子》立项之后,请了镇上专门做丧事一条龙的阴阳先生来看。
外公的墓确实选得不好。
背阳向阴,竹林丛生。
按照阴阳先生的说法,这样的墓阴气汇聚,魂魄不安,对于活人更是大凶大险。
连阴阳先生都愿意为他另择一块福地,尽快搬走才不会影响子孙后代的运势。
可李司净不在乎这些。
他信外公。
这样凶险的墓地,是外公写在日记本上,亲自选择的。
“这地方依山傍水,又能远眺镇上资料馆,应当是我最佳的归处。”
“毕竟她在这儿等我很久了。”
她是谁,外公从来没有明说。
但李司净清晰知道,她是外婆。
遥远的童年记忆,仍有茂密竹林,难走的山路。
外公带他去给外婆上过坟,这里原本是外婆的墓地。
在外公死后,才成为了他们两人的合葬墓。
说是合葬墓,却没有贴上外公外婆的照片,也没有写外公外婆的名字。
那块李司净年年祭拜的墓碑,上面写的不过是:书山贵向乘生气,玉水藏风永吉祥。
普通的祭奠词罢了。
冷风吹拂竹叶,坟墓必经之路的竹林,已经不如夏季来得翠绿,落下了不少枯黄的竹叶,仍有深绿的叶影垂拱出道路,在凌晨显得有些凄凉冷清。
竹林阴影遮蔽月亮,使得手机的光亮尤为重要。
李司净抬起那束微弱的电筒光,扫过墓前,竟然见到了一个陌生的背影。
那人穿着黑色的夹克衫,锃亮的布料棱角在月色照耀下反射尖锐的光。
他立在墓碑旁,肃穆得像是凭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