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是找到了,裴丘沉见凌脉怕得厉害,提议蒙住他眼睛,自己带着他走。
“那不行,万一我没抓住你你跑了怎么办?”
“我不会。”
凌脉还是摇头,语气笃定道:“恐怖片里都这么演。”
说着话的工夫,凌脉一转头,发现摄像大哥不见了,声音都发颤了,连忙摇晃裴丘沉的手臂,“我说、说什么来着?”
裴丘沉转头看了一眼,颇为淡定道:“你没看到这附近都是摄像头吗,他们按了监视器的,本来就不需要人跟着。”
裴丘沉的话没有起到安慰作用,凌脉心里还是很害怕。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,他越来越用力攥紧裴丘沉的手臂。
“我是不是没有问过。”裴丘沉忽然说。
“什么?”凌脉接道,也希望对方能跟他多说说话,不然自己一个人总是爱胡思乱想。
“你为什么这么怕鬼?”
凌脉怔了怔,回答道:“可能……天生的吧?”他先这么说,随后似乎陷在回忆里,整个人没有那么紧绷了。
“可能是因为以前年纪太小了,家里房子又很大很空。我爸妈偶尔工作挺忙的,出差不在家,只有保姆陪着我。但她不会一直陪着我,等我睡着了就会离开,回自己房间去了。”凌脉低着头一边想一边说,“我半夜醒来后,经常自己一个人去厕所。一开始也不怕,只是有时候会听到奇怪的响动,你知道的……就是会有木板的咯吱声或者玻璃珠滚动的声音……”
裴丘沉仿佛能想象得到。
当年很小一只的凌脉在自家黑漆偌大的房子里,握紧拳头,无措慌张的神情。
“没有叫保姆吗?”
“总不能次次都叫,而且……是我心里作祟,后来想想,到底有没有那些声音,或者只是我臆想出来的,都说不准。”凌脉说着话,身体便放松下来,没有那么紧抓着裴丘沉不放,两人之间有了风可以穿越的间隙。
他抬头对上裴丘沉的眼神,还是深邃的潭水一般。如今孤寂的枯树却有一汪河水停驻,也栽花种树。
凌脉朝对方笑了笑,“我今天晚上要是害怕去不成卫生间,可以叫你吗?”
裴丘沉看着他,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,“你说呢?”
凌脉的笑容更大,“真神奇啊我不好意思打扰阿姨却很好意思打扰你,你记不记得我第一天住进宿舍……”
“记得。”裴丘沉把话接过去,“你半夜在我床头哭让我陪你去厕所。”
“然后你说不,把身子背向我,我当时就想,好冷酷一男的,怎么对十四岁如此活泼可爱的我这么绝情。”
“你真这么想?”
“哈哈没有……我当时着急上厕所,啥都没想。”凌脉说了实话。
裴丘沉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,凌脉问:“你是想道歉吗,为了当初没有陪我去厕所?”
不等裴丘沉回答,凌脉又说,“但是后来你一直在陪我,那么多次,足以抵消这一次。哥哥,谢谢你一直陪着我。”
结束录制时,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。
最后是胆子最大的卫盼通过线索,成功解救了人质。
现场气氛被团队塑造的诡异又恐怖,但最后强行解释了一波——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。
很好,这很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。
饶是如此,还是把凌脉吓得够呛,全程紧贴着裴丘沉走,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警惕起来。
裴丘沉的心思本就不在寻找线索上面,一路上跟凌脉聊着天,中途还碰到了郝燕然还有周钰。
“这么害怕啊?”周钰一眼就看出来凌脉是真的怕,伸手想去碰碰凌脉的脸,被裴丘沉挡开了。
周钰挑眉,“你知道的,我就是关心幺儿。”
裴丘沉静静看着他,“你知道的,凌脉身边有我。”
周钰给了他一个口型,没被收音进去。
凌脉抬眼时正好看到了。
——“霸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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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宾馆,凌脉整个人都虚脱了,后背起了一身汗,高度紧张的状态下都没察觉。一下车风一吹,冷得头皮都要炸开了。
回了房间没一会儿,房门被敲响,一打开门裴丘沉手里拿着一杯热姜汤。
凌脉闻到那个味就不行了,求饶不想喝。裴丘沉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灌下去大半杯,剩下的推给他,“脉脉,就这一点儿喝下去,别让我担心。”
他不擅长说软话,所以说得很是别扭,眼垂着似乎不想让凌脉窥见情绪。可他越是躲,凌脉越要看,歪着脑袋,扒着裴丘沉的手臂,好奇地探过来。
“哥,你看着我说话呗,哥,你为什么不看我?”
周钰有时候都嫌凌脉聒噪,小家伙永动机一样每天充满活力。或许曾经作为裴勉的裴丘沉也这么想过,直到后来失去了,他世界里唯一一点声息也随之湮灭。
——那才更加让他无法忍受。
裴丘沉干脆让他看,直视他的眼睛,语气放缓了说“乖听话”,说完对视几秒钟又兀自移开。他总学不会坦荡,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是太害怕失去。
失去是很残忍的事,这即意味着你曾经拥有过,后来它消失了。
两个人同样是感情的初学者,在这一点上他不及凌脉直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