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。。。谈论新政?
张允修早在心中就打好了腹稿,一点也不蹙地说道。
“爹爹你请听我细细道来。”
张居正眯起眼睛:“若还是‘工于谋国,拙于谋身’,那套便不用讲了。”
重复讲这些实在是毫无意义。
张允修则是拍了拍胸脯说道:“爹爹请放心,此次乃是正儿八经的,对于当今新政之理解。”
张居正皱眉,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。
于是,张允修将桌上的杂物清理出一片空地,扔掉了适才的狼毫笔,这玩意儿实在是不趁手。
若不是为了在张居正面前装一下,他宁愿用自己的钢笔。
现在倒是没这个必要了,张允修当即取出了自己的铜制钢笔,抽出了一张稿纸,给张居正写写画画起来。
张居正皱眉看着那把颇具西洋风情的笔,不由得好奇。
“这是何物?”
“佛郎机人用的一种笔,我用得趁手。”
张居正欲言又止,可终究还是没有说,专心致志看起张允修在上头写写画画起来。
字迹实在是难以恭维,可内容张居正却看得很清晰,因为张允修用一种奇怪的符号,给他的论述分成了几个部分。
作为后世的PPT高手,讲解这种东西,对于张允修来说,并非什么难事。
况且是脑袋里头原原本本便有的知识。
他整整齐齐列出三点讲解说道。
“于孩儿看来,爹爹的新政虽好,可还是有三大弊端!”
“其一是流于表面,脱离实际,其二是尾大不掉,积重难返,其三是依赖人治,缺乏延伸!”
张允修这种小标题的形式,很是新颖,虽然有些口语化,可张居正也都能够理解。
张居正觉得这种办法很是新奇,点点头说道:“讲下去。”
喝了一口茶水,张允修拿出与路边大爷聊国际政治的劲头,结合一些研究论文,侃侃而谈起来。
“所谓‘治政之要在于安民,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’,孩儿认为新政出发点是好的,可在实际施行过程中,缺乏了一些对于民间情况的洞察。。。。。。”
张居正蹙眉,他显然很不认同这一观点,连连摇头说道。
“不然。。。。。。”
可不等张居正说完,张允修却打断说道:“爹爹不必急着与我辩驳,我便问爹爹一个问题,‘计亩征银’旨在为百姓减少负担,可纳税之农民,去哪里获取白银呢?”
“获取白银?”张居正理所当然地说道。“自然是拿米粮兑换完后。。。。。。”
说完之后,他猛地睁大眼睛,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“对。”张允修一拍书案说道。“这便是我第一条所论述的流于表面,脱离实际!白银定税额固然是好的,可在实际操作之中,农民要先将粮食换做铜钱,再将铜钱换做白银。
这其中的差价,还不让商人们随意盘剥?
钱、银和粮米比价时常变动,不论是粮贵钱贱,还是钱贵粮贱,最终受到剥削的总是贫苦百姓!”
张居正脸色越发沉重。
张允修说得很准确,小民、商人、士绅三者之间的关系,乃是一个无解的难题!
正是因为太准确了,才让他感到揪心。
这让他意识到,新政之中有着一个重大的漏洞。
可张居正还是反驳说道:“也不是尽然,你所说之情形存在,可只要西洋之白银供应充足,银价稳定,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,届时。。。。。。”
后世都觉得古人不懂经济学,实际上能够推动税制改革的张居正,怎么可能在经济学上是个白痴。
张居正之所以能推行新政,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,自隆庆开海以来,大明朝与西洋、南洋、倭国的海上贸易频繁。
通过丝织品、瓷器、茶叶等竞争强劲的产品,源源不断地获取到白银。
张允修摇摇头说道:“爹爹,你将一国之经济命脉,寄托于他人之手,若是西洋和倭国不再为大明提供白银,无银无铜的大明朝,将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之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