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国公府。
朱应槐斜靠在黄花梨罗汉床上,百无聊赖地端着一本《南游记》。
看起来,朱应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,可实际上作为嫡次子的他,早就失去了爵位的继承权。
去岁,兄长朱应桢承袭爵位,膝下也有子嗣。
怎么着也轮不到他?
即便朱应槐从小聪慧过人,在对于朝政有着极强的天赋,可晚出生了几年,终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
再者说,先祖朱能传下成国公的爵位,到了他这一代,平日里无非是为代皇帝祭祀天地,主持各项礼仪典礼罢了。
能够执掌军队的机会,非常有限。
不躺着干什么?
凭借祖上的荫庇,年不过十六的朱应槐,早已挂着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五品虚衔。
生活自然也失去了目标。
不过是白日里在北镇抚司点卯后,余下时光沉溺于声色犬马。
“少爷,这是从西市买来的最新话本,据说可以比拟《三国》《水浒》。”
小厮捧着一本金丝包装的话本进来,讨好似的端给了朱应槐。
“竟有这样的话本。”
朱应槐顿时起了兴趣,他从罗汉床上一个轱辘爬起来,一把抢过了话本,可看了半晌之后。
他便将话本摔在了小厮脸上。
“狗一样的东西,买个话本也不知道看看,这前头是半本水浒,后头是半本《金瓶梅》,还夹杂着《西厢记》的内容,本少爷写得都比它好,这种垃圾也拿来给本少爷碍眼?”
小厮缩了缩脑袋说道:“少爷,这市面上的话本便是那么多,您基本上都看完了,小的去哪里给您找那么多话本。”
“你倒还顶嘴!”
朱应槐怒极,一脚便踹了过去。
正当他想要好好教训这个办事不利的小厮之时。
门外传来杀猪一般的呼唤。
“少爷!少爷!我给您买来了!今儿早刚刚出炉的第二版《万历新报》,还热乎着带着墨香呢!”
一名小厮跌跌撞撞地闯进来,手里高高挥舞着那份报纸。
朱应槐像是恶狼见到了小绵羊,当即扑了上去,一把抢过了那份《万历新版》。
他如饥似渴一般,也不管头版头条是什么,首先便看向了后头话本小说一栏。
上一版,《黄金案》的故事卡在结尾,最后在这一版揭晓。
紧接着新的一节,《五朵祥云》案件的开篇也缓缓展开。
应接不暇,跌宕起伏的剧情,立即便让朱应槐眼前一亮,他连连点头说道。
“如此这般才叫做话本呐!”
受到《大唐狄公案》的影响,朱应槐近来的口味越发刁钻了,特别是吃过细糠之后,这粗粮便再难以下咽了。
可报纸连载的内容终究有限。
读完看完报纸的每个字之后,朱应槐又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般,整个人瘫倒在罗汉床上。
他怒骂说道:“这个张士元,惯是会吊人胃口,便不能一次性发完全部么?”
嘴上是这样说,朱应槐对报纸却是很珍惜,将上头的内容,甚至是一些广告都读得十分仔细。
毕竟比起市面上劣质出版物,这《万历新报》上宣传商铺的条子,都让人看起来耳目一新。
不过对皇历、物价这些东西,朱应槐不怎么关注,对他来说根本派不上用场。
自然而然便忽略。
最后,朱应槐的目光停留在头版头条的内容之上。
话本的连载在版面的最后,朱应槐先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条,可这会儿看起来,却是令他悚然一惊。
他眨巴眼睛,有点不敢相信这报纸刊登的内容。
“张士元这家伙不要命了?狗一样的张士元,你胆子大不要害得本少爷看不了话本啊!”
朱应槐脱口而出,一脸气愤的样子。
因为这《万历新报》的头版头条,分明便是《议改土归流》!
朱应槐见过无数坊间议论朝廷政事的,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讨论朝政的!
这可是如今朝堂诸公,一直以来都在议论不休的话题。
气愤归气愤,朱应槐还是凝神,仔细看了看其中的内容。